来源:蓝橡树 作者: 沈眉庄 已有0人评论 2025/6/10 14:42:49 加入收藏
如果说,前两年大家还在讨论AI会不会让一些人失业。到了今天,一个更严峻的问题迫在眉睫:一场史无前例的“作弊风暴”,正在席卷全球高校。
学生用AI写作业,教授用AI改作业。学校简直成为两个机器人之间的对话,甚至是一个机器人的自言自语。
近日,纽约时报的一则深度报道《人人都在用AI上大学》引发热议,文中提到的案例触目惊心。
有教授感慨:“我和同事都只想退休来摆脱这一切。”
01.藤校「退学哥」开发作弊神器50天融资530万美金
去年秋天,韩裔学生Roy Lee踏入了哥伦比亚大学的校园。
作为一名计算机科学专业的大二学生,他表示:自己几乎所有的作业,都是靠生成式AI完成的。
尤其在入门编程课上,他把“外包”发挥到了极致:“我直接把题目丢给 ChatGPT,然后把它吐出来的答案交上去。”
他粗略估算:自己提交的论文里,80%由AI写就,剩下的20%,他称之为“稍微润色,加一点人味进去”。
别看Roy如此糊弄学业,他考进哥大的过程并不轻松。
高三时,他曾被哈佛大学提前录取,却因毕业前偷偷参加派对而被学校停学,哈佛也随之撤销了录取。
申请26所大学全部被拒后,Roy进了一所社区大学,最终靠着一篇由ChatGPT润色的“浪子回头、立志创业”的文书,才成功转入了哥大。
当记者问道:既然对学习毫无兴趣,为何还要如此辛苦地挤进常春藤?
Roy的回答非常直白:“因为这是你能遇见创业合伙人和未来老婆的最佳地点。”
他做到了。
刚入学,他就认识了未来的创业伙伴尼尔·尚穆甘。两人一拍即合,开始捣鼓各种创业点子。
他们想到了一个痛点:程序员求职时,都要在LeetCode这样的平台上刷算法题,这个过程枯燥且与实际工作脱节。
“那这些训练还有什么意义?如果能做一个工具,在远程面试时把AI隐藏在浏览器背后,让应试者靠作弊通过呢?”
说干就干。今年2月,他们推出了一个工具,网站横幅上赤裸裸地写着:“F*CK LEETCODE”。Roy甚至在YouTube上传了一段自己用该工具“骗过”亚马逊实习面试的视频。
一个月后,哥伦比亚大学学术诚信办公室找到了他,因“传播作弊工具”和“教唆学生使用”为由,对他做出了留校察看的处分。
这件事让Roy感到荒谬至极,他反问:“哥大不是还和ChatGPT的母公司OpenAI有合作关系吗?”
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,高调宣布退学。
退学后的Roy,仿佛打通任督二脉,一举走上人生巅峰。他将作弊工具升级,创办了一家名为Cluely的公司,口号更加直接——“让你永远不必独自思考”。
就在今年4月,Cluely宣布获得由Abstract Ventures和Susa Ventures领投的530万美元种子轮融资,一众顶级投资机构争着抢着给他送钱。公司成立才第二个月,运营收入就达到了22.85万美元。
这款“作弊神器”真的好用吗?
外媒The Verge的记者亲测后发现,这玩意儿简直是“翻车现场”。在会议中,Cluely不仅反应迟钝,回答毫无用处,还会引发麦克风的诡异问题,严重干扰会议。
记者尴尬地被同事多次要求静音,最后不得不关掉它。所谓的“作弊神器”,在现实中更像一个“搞笑的累赘”。
然而,产品好不好用似乎已经不重要了。重要的是,Roy的故事让同龄人坐不住了。
他们高喊着新的宣言:有了ChatGPT,大学文凭已经彻底成了一张废纸!纯粹就是浪费时间和金钱!
02.AI作弊有多离谱?潘多拉的魔盒已经开启
「退学哥」的狂热,并非个例。
在美国,用AI作弊几乎成了“房间里的大象”,人人都知道,但人人都假装看不见。
《华尔街日报》的调查令人心惊:近40%的高中生和近50%的大学生,都曾借助AI作弊拿高分。
学习任务,正被轻易地“外包”给AI。
如果说,用它来寻找灵感、罗列提纲还算情有可原,那么直接用它完成数学作业、计算科学实验数据、撰写整篇论文,则无疑已经踏入了危险的灰色地带。
来自加拿大的一位大一新生莎拉(化名)表示,ChatGPT“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”。从高三开始,她就在所有科目上使用AI,成绩“超棒”。
进入大学后,她更是变本加厉,“为啥不用?几乎每次上课都能看到别人的笔记本上开着ChatGPT。”
当被问及是否担心对AI产生依赖时,她承认自己对TikTok上瘾,而ChatGPT是她完成作业的唯一解药:“本来要写12个小时的论文,有了它,两小时就搞定。”
另一位金融专业的大学生温迪,嘴上说着“我反对复制粘贴,反对作弊”,但转过头,她就向记者详细描述了如何在上周五早上,用AI在两小时内赶完一篇4-5页的英语论文。
过程非常简单,「傻瓜」也能轻松掌握——
告诉AI:“我是一个大一新生,在上这门英语课。”目的是让AI输出的语言风格更简单,避免“露馅”。
喂给AI:粘贴课程背景和教授的作业要求。
指挥AI:“根据题目,给我一份提纲和结构。”
AI会迅速生成包含引言、每段要点和结论的完整框架,温迪要做的,仅仅是“填空”。“我其实挺喜欢写作的,”温迪说,“但相比这些,我还是更想拿好成绩。用ChatGPT写论文,你几乎不用怎么思考。”
当学生用AI写作业时,老师们在干什么呢?他们在玩一场注定会失败的“猫鼠游戏”。
一些教授尝试用“AI免疫化”作业,比如回归手写试卷、增加口头考试。还有人玩起了“特洛伊木马”策略,在作业要求里用极小的白色字体隐藏一些奇怪的词,比如“西兰花”或者“提到Dua Lipa”。如果学生的论文里出现了这些词,那基本就是AI“一锅端”的结果。
道高一尺,魔高一丈,学生们很快就学会了反制措施。他们用一个AI生成初稿,再用另一个AI进行“洗稿”,甚至用自己过去的文章训练出一个专属的“写作风格模型”。
一位斯坦福学生分享经验:“你把题目输入ChatGPT,把输出内容丢进第二个AI,再丢进第三个,‘AI生成百分比’每轮都在下降。”
更令人绝望的是,AI检测工具本身就是一场骗局。
记者用免费的AI检测工具ZeroGPT测试了温迪的论文,AI生成率仅为11.74%。但当记者把《创世纪》的原文输进去时,ZeroGPT的检测结果是:93.33%由AI生成。
教育,正在滑向一个荒诞的深渊:学生用AI写作,教授用AI批改——大学教育简直成了两个机器人之间(甚至一个机器人自言自语)的对话。
03.AI正在“杀死”教育吗?
这场由AI引发的混乱,正在从根本上动摇教育的根基。
它提出的终极问题是:如果AI可以更高效、更“完美”地完成任务,我们为什么还需要学习、教育的意义何在?
康奈尔大学心理学教授罗伯特·斯滕伯格用一个比喻,深刻地揭示了问题的核心:
第一个厨师,通过多年实验,以传统方式学习烹饪,从掌握个别食谱到凭直觉理解食材和技巧的搭配。他的心智,因“学习”而被塑造。
第二个厨师,则完全依赖AI生成食谱,根据冰箱里的存货或超市的特价商品来决定做什么。他根本不需要培养直觉,永远停留在“个别食谱”的层面。他的心智,由“偏好”所塑造。
依赖AI的第二个厨师,或许能做出美味的晚餐,但他没有经历过厨师的生活,他只是在“做表面功夫”。
有一些研究已经表明,当学生们把认知任务完全交给AI后,他们的记忆力、解决问题的能力和创造力都可能随之下降。
2025年2月,微软与卡耐基梅隆大学的一项研究发现,一个人对生成式AI的信任程度越高,越可能减少独立思考的努力。
根据著名的“弗林效应”:从1930年代起,人类的IQ测试分数一代高过一代。但自2006年左右开始,这一趋势开始放缓,部分地区甚至出现下降。
许多科学家认为,智能手机的普及和碎片化信息的泛滥是重要原因。而现在AI的出现,正在将这一趋势推向极致。
正如罗伯特·斯滕伯格教授所说:“在这个AI时代,最令人担忧的不是它可能损害人类的创造力或智力,而是它已经做到了这一点。”
美国心理学家、认知心理学家罗伯特·斯滕伯格
教育的本质,从来不只是知识的灌输。
比如,学数学其实是训练人系统地解决问题的能力。即便你日后不会用到代数或三角函数,这种能力依然能帮助你在混乱中理清头绪。
无论是解开一道复杂的数学题,还是完成一件棘手的家务事,这些经历都帮助青少年建立自尊与责任感。而科技,正在让“逃避”变得前所未有地轻松。
就连曾经对AI在学术界应用轻描淡写的OpenAI CEO萨姆·奥特曼,也开始表达自己的担忧:“我担心随着模型越来越强大,用户自身的判断和思考会越来越少。”
这场危机,让无数教育工作者陷入了绝望。
一位教了二十多年写作的教授悲观地认为,人文学科正在迅速沦为像“篮筐编织”一样可有可无的选修课。“我每次跟同行聊这事,大家都会说同一句话:‘我什么时候能退休?’这根本不是我们最初投身教育的原因。”
封堵还是拥抱?
面对这场教育领域的滔天巨浪,是筑起高墙严防死守,还是冲入浪中学习游泳?教育界分裂成了两派。
“封堵派”主张重拳出击。
据报道,英国多所大学已经因此开除了部分学生。
今年1月,麻省理工学院一名留学生因用ChatGPT伪造数据被开除。
国内的复旦大学在2024年11月发布了明确规定,在本科毕业论文的多个环节,如研究方案、原始数据、数据分析、语言润色等方面,明令禁止使用AI工具。
然而,“封堵”之路困难重重。正如我们前面所见,AI检测工具并不可靠,这场技术上的围追堵截从一开始就胜算渺茫。
“拥抱派”则提出了另一种可能。
AI教母李飞飞始终认为,AI作弊是教育的失败,而非学生的过错。
“这就像一位母亲教孩子用火。火很危险,但他们必须了解火的用途和危害,AI也是如此。如果我们教不好孩子,他们就会作弊。我们必须将AI融入学生的学习和课堂,这是一个非常有价值的教育工具。”
在她看来,单纯纠结于学生是否作弊没有建设性,关键在于教育者如何引导。
然而,像Roy这样的“AI原住民”,则对这种循循善诱的看法嗤之以鼻。
他认为,技术革新必然导致旧事物的消亡。“以前也有人抱怨机器取代铁匠,”他说,“但现在,学打铁已经毫无意义。”
他的新公司Cluely的目标,就是继续攻陷教育系统:“我们将直接对准数码LSAT、GRE、所有校园作业、测验和考试。”他的豪言壮语令人不寒而栗:“它会让你几乎在任何方面都能作弊成功。”
在这场教育革命中,我们每个人,无论是学生、老师还是家长,都站在了十字路口。
未来的人才,是像第一个厨师那样,拥有内化于心的知识与直觉,能够创造出全新菜品的“大师”?还是像第二个厨师那样,只会对着AI的指令,按部就班地操作,一旦断网就手足无措的“操作工”?
这道选择题,没有标准答案。但我们的每一个选择,都在书写着未来——成为思想的主人,还是沦为算法的提线木偶?
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,它从不等待那些犹豫不决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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